鄉土文學創作要突出在地意識
日期:2024-10-23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
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這句話形象地揭示了藝術與現實生活的互動關系。“源于生活”點明文藝創作的基本原則,即文藝工作者從生活中汲取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和素材;“高于生活”則強調了文藝作品超越現實、深化生活、服務社會的價值功能,給人以美的感受、思想的啟迪。作為與土地有著密切關聯的鄉土文學,從誕生之日起便表現出受地域影響的強烈傾向,并憑借著對傳統文化與民族精神的挖掘而經久不衰。因此,當下鄉土文學創作必須珍視現實性與地域性,促進藝術與現實生活的良性互動,真正地走進生活、體悟生活的本質、感受生命的底蘊,才能創作出反映時代精神、打動人心的文藝作品。
一、以實與真書寫當代中國鄉村
縱觀百年鄉土文學發展史,不難發現,鄉土文學之所以能始終煥發著蓬勃的生命力與旺盛的活力,在于真實地面對與書寫所處的時代與鄉村。無論是魯迅筆下的紹興府,還是沈從文筆下的湘西;無論是趙樹理筆下的三里灣,還是孫犁筆下的荷花淀,這些留在讀者記憶中的鄉村之所以能始終散發著無限的魅力,在于作家對當時鄉村的真誠創作、對鄉村情感的真實流露。
新時代以來,鄉村振興全面展開,鄉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的生活方式、理想價值都以更豐滿的方式展現在世人眼前。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村民們的生活逐漸走進了公眾視野,尤其在網絡直播的影響下,他們與外界的交流方式變得多樣與精彩。鄉村的霽月清風、村民的耕種采摘被制作成短視頻,成為都市“打工族”的解壓神器,讓他們從中尋找到內心的平靜。
現實鄉村的變化首先在紀實文學中得到生動體現。在紀紅建《鄉村國是》、李迪《十八洞村的十八個故事》等作品中,作家真實且富有激情地記錄了新時代的“山鄉巨變”,見證著中國人民脫貧攻堅的偉大壯舉。
當代作家面對的已經是內涵豐富且外延廣袤的新時代鄉村世界,要以真與實書寫當代日新月異的中國鄉村。作家書寫新時代山鄉巨變,不能局限于一時一地,僅就當下寫當下,要有歷史感與未來感,同時兼顧個體與整體、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將新時代鄉村作為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一個階段給予觀照與展現。此外,作家要有開闊的視野、廣博的知識、敏銳的觀察、細致的思考,洞察新時代鄉土中國的人、事、情,真實地面對鄉村變革中世道人心,以真誠的方式去理解與書寫真實的鄉土中國,并描繪出富有價值的建設性圖景。
二、“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突出地域性
鄉土文學創作的“根”在人民。縱觀百年鄉土文學史,但凡經典作品都是扎根人民,從生活的泥土里“長”出來的。無論是趙樹理、馬烽等為代表的“山藥蛋派”,還是以孫犁、劉紹棠等為代表的“荷花淀派”;無論是以路遙、陳忠實等為代表的陜西作家群,還是以李凖、李洱、李佩甫等為代表的中原作家群,他們都以強烈的現實感和厚重的歷史感,呈現出帶有鮮明地域特征的作品。
對于鄉土作家而言,創作從來都不是困在書齋中的“想象力創作”,而是要走進生活、體驗生活,去熟悉農民、了解農民,見人民之所見、想人民之所想,在情感上貼近他們、理解他們,真正實現與他們的同頻共振。柳青在陜西皇甫村寫出了《創業史》,周立波回到湖南清溪村寫出了《山鄉巨變》,老一輩作家將創作靈感投諸于對人民生活的觀察和把握之上,在熟悉的地域展開文學創作。進入新時代,對文藝創作提出了更高要求,作家不僅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更要準確把握時代脈搏,聆聽和捕捉時代聲音,用藝術語言響應時代號召、反映新時代鄉村發展,講好新時代鄉村故事,創作出既有地域性又有時代性的文學作品。近年來,“70后”作家的創作尤其值得關注,特別是喬葉的《寶水》。在《寶水》中,作家以中原大地上的鄉村為空間敘事,巧妙地將當下文旅特色型鄉村寶水與青萍童年記憶里的福田莊勾連在一起,在時空的交錯中,不僅投射出鄉村轉型發展的實績,而且重新審視了鄉土社會的人情倫理。
對于作家而言,尤其是鄉土作家,地域性對其創作個性的形成和塑造至關重要,人生的“出發地”為其創作提供取之不盡的資源。從實際情況來看,地域性早已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物理空間概念,它是該地獨特的地理風貌、人文風情、文化傳統、歷史積淀集體反映的社會空間概念,帶有濃厚的人文色彩。地域性賦予作家獨特的創作感受力,影響著作家看待世界的方式,體現在創作中則具有鮮明的地域美學風范。
三、抓住鮮明特征雕刻人物形象
人物形象是深入透析人物精神家園、了解人物思想性格、理解作家創作動機、解讀文學作品的重要要素。經典人物形象往往是時代精神的產物。縱觀百年鄉土文學創作,那些飽含時代情緒的經典文學作品,其中不乏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魯迅筆下的孔乙己、阿Q、祥林嫂,沈從文筆下的翠翠、三三,老舍筆下的祥子、虎妞,陳忠實筆下的田小娥、白嘉軒,趙樹理筆下的“翻得高”(范登高)、“糊涂涂”(馬多壽)、“鐵算盤”(馬有余)……這些經典的人物形象給過讀者無數感動,他們身上不僅寄托作家對社會現實的深刻反思,還體現了作家對當時時代藝術局限的超越。
從歷史的發展來看,鄉村從來不僅僅是一個自然空間,它是融合了經濟、政治、文化為一體的社會空間。農民與鄉村相互影響、相互塑造,他們身上自然有著獨屬于其所處時代的鮮明特征。進入新時代,農村發生了千百年未有之巨變,作家要書寫新時代必然要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不僅要寫出人物本身的變化,更要寫出精神世界的復雜性,塑造出與時代血脈相連、互為鏡像的新人。
鄉土文學創作中不乏經典的“新人”形象,無論是路遙筆下的高加林(《人生》)、孫少平(《平凡的世界》),抑或是石一楓筆下的陳金芳(《世間已無陳金芳》),這些人物講述了現代化進程中農民的不同機遇與命運。進入新時代,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讓鄉村舊貌換新顏,作家飽含深情地書寫新時代鄉村,一批具有鮮明時代特征的鄉村干部形象躍然于紙上,如海奇和陳放(《戰國紅》)、吳小蒿(《經山海》)、帶燈(《帶燈》)……從他們身上不僅能感受到鄉村發展的時代脈搏,更能看到農村富有時代特征的未來想象。
然而,我們也應看到當下鄉土文學對經典人物形象的塑造仍有較大的空間。對鮮明特征人物形象的發現、剖析和塑造不應僅停留在對社會現實的反映,而應向著更為精細、透徹、深刻、復雜的方向去刻畫。作家應在豐盈的生活中,超越時代局限,對人物形象進行精雕細琢,創作出充滿生活氣息又飽含精神風貌的新時代新人形象。
中國鄉土文化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即使在城市化高速發展的今天,仍然不會消逝,而是在不斷地轉型,進而以一種新的形式融入鄉村生活。在近年來鄉土文學的創作中,我們清晰地看到了鄉土文學的創作轉型,這些優秀的作品印證了鄉土文學創作需遵循的基本原則,即在尊重當下真實鄉村的基礎上,突出地域性特征,著力刻畫具有典型特征的時代新人。
(作者單位:河南省社會科學院中原文化研究雜志社)